L'eau dans son courant fait danser nos vies.
Et la cité, elle nourrit.
向四季流溯 引万籁驰骛 所过处百废复苏

「叶黄」永夜之雨 Chapter Ⅶ

架空背景/血族/ABO/完结汇总重发/初修版

又名:《Endless Reincarnation》



Chapter Ⅶ

 

身后传来一阵悠闲的脚步声,黄少天警戒片刻,在分辨出这熟悉的节奏后瞬间放松,把冰雨收回血液中,由着人走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定。

来人,却是一言不发。

黄少天站在叶修触碰不到的地方,冰蓝色眼眸中光芒不住地颤抖,他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又置身于阳光之下。

“怎么,老叶,没必要那么沉默吧。虽然我知道我这个情况绝无前例可好歹现在真的出现在你眼前啊,你真的不说几句话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咬紧下唇,黄少天强压不安继续往下说,“好吧,如果你现在要反悔还是来得及的,我知道自己的体质在血族眼里就是个怪胎……我自己也是个血族啊,这么说自己怪怪的。也不对,我到底是不是血族也说不定啊,你说当年公爵是不是水平不够初拥没成功啊……啊!”

叶修冲过去直接把黄少天扑到在草地上,可还来不及动作,黄少天已经气急败坏地大骂着“叶修你这个疯子!”右腿一勾带着他滚了好几圈直到比较茂密树木的阴影里。

“靠,你以为你是我吗!我们血族的斗神这么不冷静,本剑圣现在很担忧好吗?”黄少天最后翻身坐在叶修腰上,到处检查那人有没有被阳光灼伤,贴着他一直嗅,大概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可以闻到清晰的焦味。

“老叶,”最后他从叶修身上滚下来,平躺在草地上,望向树叶间闪烁不定的微光,任凭目光失焦,“疼不疼?”

叶修坐起身来,把手在发呆的黄少天面前晃了晃,勾起唇角道:“怎么,发情发傻了?”

黄少天烦躁地把他手拍开,他没傻,自然知道叶修这是懒得解释。其实本来就是一时冲动的行为,谁没有冲动过,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是他自己怕了,也不清楚阳光对于血族的伤害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万一真的被烧没了——就像那场血红色的雨燃起的炽白色大火——的话……

“不怕阳光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这句话,黄少天忙抬头去看叶修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瞳没什么情绪变化,倒是在跟他对上目光时染上几分笑意。

“其实我觉得就是你自己长歪了,怪胎这词用得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你也不能怨文州啊,当然他大概也没初拥过说不定就是真的失败了。唉,我们血族的未来真是太令人担忧了。”说完叶修还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似乎真的万分担忧自己的种族。

果然这个混蛋笑得时候就是欠揍得不得了。黄少天没有半点犹豫,一拳就冲着叶修的面门砸过去,被某人用手掌接下。不过黄少天也是最后收了大半的力道,他倾过身贴近,反击道:“我们血族可没你这么不要脸的族人,亏王敢用你。”

“呵,你以为我是谁?”叶修看着黄少天凑近的脸,英俊的面庞上是生气勃勃的战意,冰蓝色眸中尽是挑衅之色。他在人嘴唇上轻轻咬了下,亲吻两侧脸颊,然后握住黄少天双肩推开跪坐着的人。

清晨林间的雾还没散去,婉转悠长的鸟鸣在层层树叶遮掩后传向目所不及远方。

根本无需做准备,血族的前斗神与现剑圣再一次踏上前往圣城的路。这一次,谁都无法再阻拦他们的脚步,哪怕是教皇再次现身。

 

 

蓝白色的身影一消失,叶修便一个翻身爬过墙去再次隐没在阴影里。黄少天出去是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调查情况,那叶修自然是负责暗处的行动。

早在前来的路上,叶修已经把他遇见另一个“黄少天”的事情和他的黄少天说了个清楚。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黄少天脸上的表情也是瞬息万变、十分精彩,惊讶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连着重复好多遍“叶修你他妈的不会是在逗我吧?要不要这么魔幻?”。叶修很冷静地把他下巴按回去,告诉他爱信不信,黄少天却是在沉默许久之后,说了句:我信。

他说信,是信自己会死,还是信我们两个能够解除这个荒谬的诅咒?

叶修没有问,也不想问。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给黄少天去死的机会,所谓“阵法中心的石中剑”,虽然只是猜测,可联系另一个人黄少天所说的会死在神之祭台之上,而教皇又偏偏在这种时候找黄少天的麻烦,其间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自从千年前圣战以来,叶修已经数百年未曾踏足教皇殿,他能在那时与教皇斗得不分上下,又怎么会怕现在新一任的教皇——他要从那个人那里逼问出所有的一切,如果教皇真是始作俑者的话,他一定会用手中的武器让那个可恶至极的人把“永夜之雨”中止,然后,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他会救血族,可绝不是用黄少天的命去救。两者选其一,那是胆怯的弱者才有的想法,他才不会有那种侥幸。

曾经的叶修,锋芒毕露,担起血族斗神之名,横扫战场,无人能敌;如今这个称号已经不属于他,也慵懒闲暇了几个世纪,看后代光芒闪耀,但他还是那个叶修,千机万变,巅峰依旧。

 

在叶修面前,教皇殿高贵厚重的大门等同于摆设,他甚至都不愿意潜入,直接踹开大门走了进去。他自然不会粗心地忽视掉所有神圣骑士皆被调回圣城驻守的消息,可就血族对于人类气息的敏感度,他精神万分集中之下,都无法在整个教皇殿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

进门一刹那,叶修便知道绝不是他感知有错,而是这宫殿里真的空无一人。

那么,那些人去了哪里?

叶修跑过光线幽暗的走廊,循着模糊的记忆推开最后的那扇大门,深吸了一口阴冷的空气,眼前却是豁然开朗。脚下长长的红毯铺过广场般开阔的大殿一直到教皇高高在上的御座前,抬头圆穹四周与顶部布满色彩艳丽的图案与浮雕,因独特的结构设计令这里出人意料的明亮而愈加金碧辉煌。

而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显然对于这些壮观的景象没什么兴趣,反倒是他一脚踏上红毯,身侧便骤然活跃起来的魔法元素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范围跃动的魔法元素,不是大型攻击法术,比如楚云秀的天雷地火,喻文州的幽魂缠绕,就是覆盖范围较广的法阵。叶修也没有纠结多久,脚下亮起的白光已经说明一切。

覆盖了整个殿堂,真是够大的手笔。

叶修握紧千机伞,把另一只脚也跨进来,也许在恢复视觉的下一刻,一场恶战便会到来。可惜的是,他没有听到,在传送阵发动的那一刹那,教皇殿大门再次被人推开的声音。

黄少天,也到了。

 

 

——就这么走了,你可不要后悔啊。

 

黄少天转身的一刹那,心中传来了这般声音。他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回去,恰好看到叶修把迈出去的脚收回的模样,那人看他返回分明有些诧异,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一时局促地移开了视线。

“剑圣大大,怎么了你……唔!”叶修想扯点什么掩饰尴尬,却被突然拥上来的人抱了个满怀,黄少天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叶修伸手回抱恋人,双手环上束腰勾勒出的纤细腰肢,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竟是有些不想松开。

难怪有人说温柔与情爱会埋葬无数澎湃的战意。叶修无奈地想着,手臂渐渐用力仿佛要把他的剑圣完全禁锢在怀里。

就这么一会,一会就够了,之后,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去撼动有人妄图提前锁定凝固的属于他们的未来。

而黄少天,并不是没有感受到腰间超乎寻常的力度,他只是刻意忽视了,埋首在叶修颈间贪婪地嗅着那个人的气息。不是指Alpha信息素的味道,哪怕那对黄少天的确有着天生并致命的吸引力,他现在所要记忆下的是独属于叶修的气息。Alpha也好,血族也罢,叶修就是叶修,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可以不被任何荣耀所加冕、抛下一切桂冠依然存在的世间仅有的个体。

“其实那个时候就想回头抱你了,就是离开永夜城的时候,一分开就后悔了。”黄少天和叶修分开时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嘴角带笑,“这样万一再出什么事我也不会有遗憾了。”

“胡说些什么,我们都要好好的。”叶修蹙起眉,严肃地说道。

黄少天眼睛盯紧叶修,脚下却用靴子一踢,准确地撞了下叶修的小腿。

“这么严肃可一点都不像你,平时这时候不应该说什么剑圣大大这么没自信啊之类的吗?”黄少天看叶修没变的表情,撇撇嘴,就要转身,“那老叶,我走了啊。回——唔!”

 

黄少天奋力地用手背擦拭红肿的唇角,眼角泛红,他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下去。街道上形形色色的行人在他身侧走过,黄少天分明垂下视线健步如飞却没有撞到任何一个人。

——咬得真狠,心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嘴唇疼不疼啊,别擦了,再擦下去本来没咬破都出血了。

“滚滚滚滚!”

骂出来的一瞬间黄少天立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他暗道一声糟糕,忙加快步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走进人较少的巷子里。而这回他可不自言自语了,在心里说道: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而且我就是你,我被吻成那样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我挺享受的!再说了,我看你被吻得飘飘然的谁知道你回过神来反应那么大。做都做过了,别那么害羞。

黄少天无语,这人也真是强词夺理,他是挺享受和叶修亲密的,可决战前夕还……不太通情事的人到底脸皮薄,拥抱和亲吻完全是两个概念,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他许久才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没有问题吗?叶修跟我描述的情况是你直接消失了啊,你之前在心里跟我对话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被老叶看出来。

——别担心别担心,就算他看出来也没什么办法啊。我的一缕灵魂现在附在冰雨上,只能跟你交流,能维持多久我也不知道。

——所以,尽快。我给你指路,我们马上到神之祭台去!

 

自永夜之雨以来,神之祭台,长生之人,空虚雄关,阳光下的血族,异时空的来客,在经历过种种奇异事件之后,黄少天发现他对叶修口中已经消失的另一个自己附在冰雨上可以跟自己在心中交流这种事情已经可以一脸淡定地接受了。

好吧,其实大部分还是无奈,被吓惯了。

按另一个黄少天的话来说,他的身体消逝的时候,有一抹灵魂的碎片遗留在叶修那里。本来那抹碎片没有意识也很脆弱,随时就会消失,可叶修却第一时间找到了黄少天,他灵魂的碎片就自然而然地融进冰雨里,经过这段时间的温养,意识便苏醒过来,在和黄少天一番交流以后,开始为他出谋划策。

自己和自己对话,是万分诡异的,庆幸的是另一个世界的黄少天没有肉体了,不然面对面交流就更奇怪了。

叶修告诉过黄少天的故事,他自己又问了一遍,自述和转述到底是不一样的。他切实在另一个个自己那听到了几分遗憾与羡艳,人族剑圣和血族公爵,身份已然隔了一道高得难以逾越的墙,哪怕心在咫尺。想比他们,他和叶修的从告白到标记,有不少波折,却能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美好结局。

那你们是死而无憾了?那个自己这么问的时候,黄少天决绝地否定了。

死,这个字太过懦弱,怎么会是剑圣黄少天所作出的决定。他会把永夜之雨终止,再跟叶修汇合一起活下去,用血族永恒的生命走到每一个想去的地方,去寻找创造独属于他们的一个世界。

是谁说永恒是孤寂的囚笼,是残酷的枷锁,只要有人陪伴,每一滴沙都能折射出最璀璨的光芒,永不停息。

 

黄少天和叶修都不知道,他们做出的决定是多么的相似,毫无顾虑地把所有责任扛在肩上,而先前的小尴尬,为两人造出一个浑然天成的时间差——黄少天推门进入教皇殿的声响,被传送阵发动时的声势浩大尽数掩盖,以至于听力敏锐如叶修也没有注意到。而当黄少天按照另一个自己的直视一路畅通无阻地闯入大殿时,先前传送阵的光芒也消退殆尽。

“好壮观!”黄少天抬头时不禁感慨了一声。

阳光在穹顶的多重结构设计下完美地投射下来,富丽堂皇的教皇大殿呈现眼前,王的宫殿或许有不输教皇殿的华丽,可这种光芒营造出特殊的美感可是血族绝无机会表现的。

他摸着下巴思索独自一人把教皇御座毁坏的可能性,心中的人已经憋不住了。

血族黄少天的确没见过这里,仅有的一次机会还中途偷跑了,可人族的剑圣来这里还能少吗?之前给黄少天带路的时候,熟门熟路的就跟在自己家里跑似的。

——别感叹了你!赶时间赶时间,搞不好你回头还得把这里拆了,到时候边拆边看岂不是更好!说起来,叶修张佳乐他们一千年前似乎拆了半个教皇殿来着。

“你说圣战那次?”黄少天曾被逼着补习过血族历史,第一次圣战以血族大胜为终结,如此辉煌的战果怎么会不记载在册。

——对啊,叶修跟教皇还战了一场。往前走一点,好,就这里!站住别动!这里就是传送阵的边缘了。

“我之前有缠着老叶问过,不过他不是特别愿意提的样子,原因居然是他记不清了!敷衍人也不带这样的。”黄少天气愤地说道。

传送魔法阵的白光已经亮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其中,作为时空魔法一支的传送阵虽然珍贵,可对于血族贵族的他们到底不算是稀罕。他深知在传送阵里乱动会造成的惨烈场面,曾为自己的无知与好奇付出过代价的黄少天已经拿起来冰雨,神之祭台上一切都在未知之数,必须做好防备。

——其实,叶修他应该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如果我没猜错,他跟教皇打得那一场,根本不是在一千年前,而是在千年后的现在。

“这怎么可能?”黄少天惊呼出声。

——记忆是会混乱的,何况是在时空的夹缝中。他们是一架从一千年后打到一千年前,然后记忆就会出现断层,让叶修产生出他们是在第一次圣战期间打了一架的错觉。

——不过都说了我是猜的,毕竟我也只活了五百多年啊,我们俩还是同一天出生的,那时候的事都不清楚。但是你要知道过去与未来肯定是有一个连接点的,永夜之雨是通过神之祭台实现的,那么在诅咒发动的时候作为初始点的祭台肯定是最混乱也最重要的。

——如果好好研究一下神之祭台的话,搞不好能找到办法。可惜每次都要到这个时间才能意识到教皇想做什么,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

——喂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黄少天的身影已被白芒淹没,他苦着脸说道:“我很理智地搞死不应该嫌弃你烦,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俩都是黄少天。但是你能不能说重点……”他觉得能被自己烦到人,他估计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了。

 

——那就,直接上吧。

——没什么好怕的,你有叶修,有大家,有整个血族做后盾,你不是一个人。

 

“还有你。”黄少天轻声地说着,还有衷心地祝福,“他肯定也爱着你。”

身体里的那抹灵魂也许说了太多太累了,他听完那几个字便陷入沉默,依旧之后才认真地答道:嗯。

 

 

神之祭台,是一个几乎没有出现在文献之中的神迹。若是人族圣城已经称得上是光辉万丈,那神之祭台便是光明的起源,充沛的神圣能量在纯净的空气中跃动不止,金光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传送阵前,百步阶梯通天而上,隐没在被魔法阵渲染为金色的云雾里。其中若隐若现的,是高大的立柱,有金银玉石的圣兽图案镶刻,栩栩如生,哪怕眺望间仅仅看过这天工之作的冰山一角,或展翅,或扬蹄,或吐息,均是威严至极。

传送阵的位置在祭台的最底层,阵外一条金色的光带以弧状蔓延向两侧,想来怕是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将整个神之祭台全在内部。

再细看那光带中竟是绘满了密密麻麻的魔法文字,呈逆时针旋转,下方向内另一条光带同样绘满文字呈顺时针反向转动,再往下还有第三条又是逆时针,第四条顺时针,以此而下,圈圈叠叠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细小的光点——所谓的神之祭台,竟是被一个见所未见的圆锥形组合魔法阵悬浮在黄金般的云海之上,难怪千百年来都不曾被血族发现。

 

“……啧。”黄少天一脚踏出传送阵,紧握在手中的冰雨还来不及因为确信无人放松警惕放下,就蹙起双眉,眼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之色,“这么浓郁的神圣气息,要死要死,真是全身都不舒坦。”

——哈哈哈哈,你不是不怕阳光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你这个“史上最奇葩的血族”就权当吹吹风。虽说这风的确刺骨了点,刮得疼了点,熬一熬也是可以忍受的嘛!

寄宿在冰雨中的另一个黄少天听他这一抱怨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少天不怕光明,也不畏惧神圣,这是儿时沐浴过神之祭台的光芒带来的,融入血脉的力量。可他的身体本质上却是血族,本能地反感这些力量,踏上祭台时扑面而来的浓郁气息让他全身都极为不自在。

这种光明与神圣之力的浓度,除非是公爵级的血族,其余族人怕是一接触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哪怕公爵们,战力在这里也是要大打折扣。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黄少天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血族黄少天的身体状况,这才会没心没肺地拿他打趣。

“幸好我独自一个人过来,要是老叶到这里不难受死他。”黄少天嘀咕着,把冰雨收回身体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叶修已经早他一步到达这里。

在心中直接询问了祭台中心的位置,剑圣腿部发力以常人无法想象地速度一步数阶向云中的顶端冲去。

“我想再确认一遍,只有拔出石中剑才可以停下永夜之雨对吧?而在你看来,一旦我拔了,我必死无疑。”

这一次那抹灵魂却没有那么快回答他。

“喂?另一个我,你说话啊。”黄少天担忧地放慢脚步,再次把冰雨召唤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生怕另一个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声音骤然急切起来,“你还在吗?!千万别出事啊,就算要走了也至少告诉我一声!”

他并不会奢望那个人可以活下来,即使在另外一个时空里他是另一个自己,但那个时空的故事早已终结,那个人只是以一抹灵魂碎片的形式残存下来,若是没有冰雨依附,随时会消散在天地间。可是,正如同那时的叶修一样,悲伤,动容,压抑于胸口的沉重,有情者,谁能逃不出一种名为“再也不见”的痛。

——再也不见,真的好痛。

心底声音响起,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黄少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尽数传到那人心里,勾起了一些悲伤的往事,刚想安慰几句就被人用再次冷静下来的声音拒绝了。

——拔出石中剑的确是停止永夜之雨的方法之一,至少我知道的只有这一种,我当时用的也是这种方法。你是不是觉得,必死无疑听起来很虚幻,明明只是拔一把剑而已。

“这倒不至于,我又不是孤陋寡闻的人,血族优秀的魔法师可不比人族少。这种逆天的魔法,要使用与停止的代价当然很大,就算是以生命为媒介也不奇怪。”黄少天分析道,目光却是没有丝毫地退缩,他仍身着那身蓝白色的剑客装束,在这里却比身侧黄金色的云海还要亮眼几分,“可我,一定要活下来,我答应过老叶要回去的。”

心里的声音再次沉寂,直到他又走过一半的阶梯,才认真地开口说了句:“嗯,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的,一定。”如同誓言半话语回响在心中,黄少天畅快地大笑一声,殊不知那抹坚毅的灵魂早在此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仅有他自己知晓的,震撼至极的决定。

 

在黄少天向祭台顶端飞奔时,空无一人的教皇宫主殿中却是两道覆盖在白光中的人影闪现,还不待光芒消退,数道光箭便在一人挥手间射向另一方,另一人则不闪不避,手中古怪模样的武器往身前一探,竟是骤然撑开一面巨大的伞盾,把攻击尽数挡下。

这奇特的武器,不正是叶修的千机伞吗?

传送魔法的白芒终于散去,叶修举起伞盾看着对面身穿精致长袍的男子,黄金面具下露出仅仅半张脸庞,却不难看出五官轮廓的俊美,可惜皮肤显出极度不健康的苍白。

“真是羡煞旁人的容颜不老,既然只有我们两个,教皇大人是不是可以摘下面具了。”叶修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目光落在教皇取下面具露出的一如千年之前的容貌上。

他难以自制地回想起那个黄少天轻描淡写地说教皇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时的表情,毫不在意众人的震惊,也不为自己身体的消散而动容,却又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只为祈求一声呼唤,流露出少见的胆怯,哪怕自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叶修。他从来没有黄少天那样的表情,他常常在受到惊吓后的大呼小叫,不过是性格使然罢了。即使是那年瀑布之下,Omega的少年瘫软在草地上被人团团围住无处可逃,那双冰蓝色瞳眸中也依旧闪烁着绝望尽头最坚毅执着的光。

“你到底是人,还是血族?这句话,我替黄少天送还给你。”

教皇只是看着叶修,毫无表情的精致五官如同雕塑般缺少生动,声音中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出乎我意料之外,你居然已经知道那么多了,那么多次的轮回以来,我的面具从来没有摘下来过。一叶之秋公爵,哦不对,一叶之秋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封号了,君莫笑,叶修。”

开阔的教皇主殿陈设几乎不曾变动,奇特的圆穹,艳丽的壁画,细致的浮雕,五彩的琉璃,还有尽头那张极尽奢华的宝座。两人手握武器隔着那条数米宽的红毯对峙,容貌不改,力量更甚,除了叶修的武器不再是却邪之外,一切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第一场圣战之时。

那场战斗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可叶修绝不会允许自己失败。他收起平日里的慵懒,只觉得眼前的所见的一切都讽刺到了极点。

一个想毁灭整个血族的人,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害得他们都得在这无尽的过去与现在中成百上千次的轮回。这个人太过疯狂,如同死海下休眠的火山群,一旦爆发,足以抹平所有生灵的存在。

“我会阻止永夜之雨的。”叶修收起伞面把千机伞前指,回应他的却是教皇极度狰狞的笑容。

“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拿黄少天的心脏,那不仅是完全激发禁咒最后的钥匙,也是为了防止他又一次破坏我的计划。没有光明之心,他还不得被阳光烧灼为灰烬。”教皇握着法杖的手竟是剧烈颤抖起来,他的表情扭曲得可怕,“就是他,一次又一次拔出石中剑,让那场雨没法下到最后,害得禁咒反噬让时间一次次倒流。就是他,一直在破坏我的计划,现在他死了!再也没人可以阻止这个魔法了!你们吸血鬼,血族要完了。”

叶修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当之无愧的疯子,才意识到自己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难怪异时空来的黄少天说一定是他自己去拔出那把剑,估计那个人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更没有想到,时间回溯的原因竟是因为禁咒被终止后的反噬。同时也就是说,迄今为止的所有时空里,他们都成功地阻止了永夜之雨吗?

“呵,我的黄少天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叶修可是亲手把黄少天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记忆再往后难免回忆起某些旖旎事,大战在即他仍是笑出声来,手指触碰双唇,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对上教皇难以置信的表情,叶修懒得多做解释,拿起手中的千机伞,一抖化作他最惯用的战矛形态。

“信不信由你,但是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在此杀了你。为了血族的未来,为了少天,更是为了我自己。“

 

少天,一定要等我。

 

 

神之祭台的面积与高度比黄少天想象的要大得多,连遮天蔽日覆盖血族所有建筑物的永夜树的树冠他都能轻松上去,可祭台那宛如通天的阶梯却像是永远到不了尽头一样,先前眺望时隐约可见的立柱依旧在顶端矗立,竟是没有丝毫接近的迹象。他在黄金云海中狂奔许久,连血族的身体都感受到了疲累,慢下脚步回头看去,早已见不到来时的传送阵,就连行过的路也隐没在层层厚重的云雾里。

会不会是幻境?

黄少天眉头一皱,阖目凝神感受四周,可除了浓郁的神圣光明气息令他略微反感之外并没有别的不合理之处。冰蓝色的眼眸睁开时闪耀过惊艳的芳华,血族剑圣呼唤着心中的人:“你当时走过的路有这么长吗?我感觉不太对。”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坦白说,我当时传送到神之祭台的时候是自己主动发动的传送阵,直接到祭台顶端的,哪里像你是一脚踩上去强制引发的啊。哎,辛辛苦苦地用脚跑,太难为你了。

被自己挖苦一番,黄少天险些吐出血来,只好继续脚踏实地地往上跑,无聊至极地找着话题:“其实我一直挺想问的,你不是人族的剑圣吗,还是神圣剑客团的团长,为什么会去阻止永夜之雨?真的毁灭了永夜之森的话,对于人族好多很多吧。你总会告诉我,就因为你喜欢老……额,叶修吧。”黄少天艰难地改了口,回应他的却是心里另一个自己放肆地大笑声。

“喂!”黄少天气道。

人族的剑圣好一会才停下笑声,语气中却带上几分揶揄。

——占有欲不小啊。你就说老叶呗,这个称呼比较亲切,我也喜欢在私底下这么叫他。叫叶修总觉得……像是在战场上。

他的声音稍一停顿,还不等黄少天说话,就继续道。

——其实他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正是有他在,我才会对血族的印象有极大的改观。

他似是想到了些愉快的事情,语气轻快多了,反问道。

——“你是怎么看待人族的?

黄少天一愣,道:“那里,容不下我。”

自从永夜之雨诅咒的圣战开始以来,黄少天许久没有想起过去的事了,血族对于Omega的平常态度让他偶尔会忘却人族中Omega的卑贱地位,与那些所谓的贵族们恶心的傲慢模样。在那个等级制度分明的残酷社会里,根本容不下一个Omega有尊严地活着。

——抱歉。我是Alpha,所以我……

另一个黄少天察觉到他内心的波动,纵使他在落到这个时空时曾走马灯般看过这个自己的回忆,可直到问出口才发觉自己触碰到了某些禁地。

“没事,我不介意。”黄少天轻声道,“我知道就算我是Omega你也肯定不会看不起我,就像我的那些同伴一样。”

对方笑了,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比自己更懂自己。

——其实我曾经把一个要强奸Omega少女的贵族老头给捅死了,险些惹上大麻烦。真没想到那个老头子上头关系那么大,气得文州差点把我吊起来用灭神的诅咒抽……

“啊,公爵?”黄少天口中的公爵自然是指喻文州。

——我的世界你们的十四公爵不是每一个都是血族啦,队长是个隐世的咒术师,你也知道修习黑暗魔法的人类……反正挺小的时候在临时组成猎兽小队认识的,还有张佳乐和周泽楷也不是血族,不过老王是血族来着,哼,讨人厌的‘魔术师’。

血族剑圣认同地点点头,他每次看到王杰希那双大小眼扫向他的时候也总是恨不得幻化出冰雨就直接刺过去

——这人还挺喜欢管闲事,就连人族的也管,也不知道他什么脾气。我跟你说哦,之前和他们那队人马遇到的时候,我看着王杰希的脸就在想,不会每个世界他都是大小眼吧!

黄少天差点把眼泪笑出来,连忙转移注意力问道:“那你后来怎么解决那老头的事的?”他认真地等待那人的回答,谁知道对方一句“不提也罢”就带过了,可有股淡淡的寂寞却在黄少天心头弥散开来,他想他大概可以猜到。

既然对方不想提黄少天也不会自讨无趣再去问他,只是把话题扯会最初:“你不是特别讨厌血族吧,所以才回去阻止永夜之雨的。”

——我曾经恨过,很恨很恨,不知道亲杀过多少血族的战士。可是后来……

他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叹出一口气。

——人族血族谁的手是干净的呢,圣战牵扯到太多无辜的人和吸血鬼。你知道有个词吗,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安静下来。

黄少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很漂亮也很干净,却曾在一场场战斗中沾染过无数的血污,有敌人的,有同伴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咬着下唇,蓦地握紧。

“认定了,我是不会后悔的。”

——这句话等阻止永夜之雨后再说怎么样,剑圣大大。

黄少天扯出一抹自信的笑,道:“乐意之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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